林謙總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家裏有點事，我爺沒過來。”林謙道。

“也是，老爺子那麽大歲數了。”媒婆是鄰村的，不過有親戚在這邊，以前就經常來這邊串門，現在當起了媒婆，過來的就更勤快了。

林謙摸摸鼻子，沒說話。

媒婆卻指了指窗戶外頭，在餐廳門口站著的幾個女孩：“剛才你瞧見沒，閨女長得多俊啊。”

林謙順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，瞧見她們都戴著彩色圍巾，是新娘的三個妹妹。

“不會是想給我說親吧？”林謙故意帶著開玩笑的口吻道。

“人家姑娘長得漂亮，你小夥人也精神，在一塊也配對不是？”媒婆帶著滿臉的說和。

做這門生意，給人保媒拉線賺這份錢，很多時候瞧的並不是什麽緣分。做生意看的是賺錢，這給人保媒，自然也是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拉紅線。

其實在以前，媒婆的名聲並不好，不僅僅是因為拋頭露面，更多的是因為大部分媒婆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。只要有利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，把嘴歪眼斜的說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美人。古時候交通閉塞，媒婆介紹婚事，大部分就是父母雙方了解一下，結婚當天才知道對方什麽樣。

可那個時候婚事已經辦了，遇到什麽樣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黴了。

當然，現在的媒婆還不至於那麽缺德，可林謙這樣條件好的還是要抓緊了。至於林謙的年齡，對於能說會道的人來說，根本不叫事。

“我這麽大就別糟踐人家小姑娘了。”林謙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嘴裏，沒有自家爺爺做的飯好吃，不過這裏氣氛不錯，林謙也不挑這個。

“這話說的，你才多大？再說現在小姑娘都喜歡歲數大的，歲數大知道心疼人，要是同齡的小夥子都不定性，小姑娘嫁過去受委屈。你家裏條件好，人家長得好看，更何況人家家裏是七仙女，這福氣可是沒的說。你有財人家有福，這天生一對。”

林謙沒說話，看了一眼何陽軒，果然，何陽軒那臉跟黑鍋底似的。

“這話也別亂說，人家小姑娘好好的，你這麽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就看錢結婚。”何陽軒開口道，“謙兒一個小夥子，咋說都不怕，反正臉皮厚。你這這麽多人跟他說這事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事情定下來了，讓人家小姑娘怎麽見人？”

何陽軒這話有些誇張，可在農村這麽說也不過分。即便是現在，還有相當一部分人覺得相親了就等於要結婚了。

何陽軒雖說在村裏待的時間短，也不常出門，可以前沒事經常上網看論壇。就曾經看過一個農村小姑娘吐槽，半年前相親一次，之後沒再聯系，結果半年過去了，村裏頭還在傳她跟人家處對象。出一次門就說跟那個相親對象約會，帶著爹媽去城裏買個衣服，回家剛坐上車就被人問哪天結婚，說村裏都在傳他們一家去縣裏就是去定日子的，傳得有鼻子有眼。

這種事情放在以前的農村都很常見，更何況現在信息不發達的時候，連辟謠的渠道都沒有。

媒婆一聽，臉上笑容有些僵硬，伸手推了把何陽軒：“就你能說，都是小丫頭小夥子，介紹起來不在一塊交個朋友也正常不是？還是你也著急找人了？喜歡啥樣的跟姨說說，姨給你尋摸。”

何陽軒舉雙手投降道：“饒了我吧，我現在一個人挺好。”

林謙伸手搭在何陽軒肩膀上，帶著開玩笑的語氣道：“我倆過日子過得挺好的。”

說的話有些暧昧，不過語氣是開玩笑的。任誰聽了，都覺得這是個拒絕的托詞，讓媒婆不至於太下不來臺。

“這混小子，都這麽大了還不知道著急，行啊，是我幹著急了。不過那仨丫頭會在這待幾天，現在不容易找到車，人家回村得走著回去，到時候回去可得雇你們家車了。”

“好說，給個油錢就行。”林謙將搭在何陽軒肩膀上的手收回來，這話說出來也是在撇清關系。

何陽軒很合時宜的伸手拉過林謙的肩膀：“咱倆繼續好好過日子啊。”

林謙伸出手掌，二人一個擊掌。

媒婆瞧著林謙一點意思也沒有，這場合不好說太多，心裏頭算著一會兒得了空去林謙家坐坐，這當小的不著急，老人不可能不著急吧？

媒婆去找新的目標去了，找找還有哪些能撮合的。

林謙跟何陽軒倆吃完了喜宴，出門剛好跟那三姐妹走了個對臉，林謙二人是這世道少見的氣色好的人，平時吃得好睡得好，加上適當的勞動和學習搏擊，看著比一般人都壯實。

愛美之心人皆有之，特別是在有諸多襯托的情況下。

擦肩而過，走出去五米多林謙就聽見後面仨丫頭片子聊天的聲音。

新娘跟“七仙女”裏的老五是雙胞胎，還沒找婆家。老六和老七還沒決定人家，不過老五是基本確定要在本村找的，雙胞胎打一出生就在一塊，貿然分開肯定不習慣。

所以這邊婚宴一結束，就有不少人家找媒婆意圖幫忙撮合。

林謙二人走遠了，何陽軒才冷不丁來一句：“你倒是成了香餑餑了。”

這話聽著酸得慌，林謙笑道：“吃醋了？”

“沒有，只是覺得好玩。”何陽軒腳停下來，斜眼看著林謙，“三個待嫁女孩找一個跟你撮合在一起，我這一直在想，那三個妹子小名是不是叫珍珍、蓮蓮、愛愛？”

說完何陽軒快走了幾步。

林謙楞在原地反應了一下，忽然明白過來跑上前追著打：“你才豬八戒呢！”

西游記裏有個橋段，幾個菩薩化身成母女三人考驗唐僧師徒的向佛之心，只有豬八戒動心鬧了一場撞天婚，何陽軒是用這個梗諷刺林謙呢。

何陽軒快走改成了小跑，倆加一塊六十的大小夥子，回去的路上一路打鬧。

回家以後爺爺跟他們問起今天的婚禮怎麽樣，林謙三言兩語的說了一下，坐沙發上喝口水。

爺爺熟悉林謙，打他進屋就發現他好像挺開心的。

“啥美事啊？”爺爺問。

“沒有，是文軒。那媒婆想給我介紹個七仙女，不是正好有三個未婚的嗎？文軒就說那三女孩小名叫珍珍、蓮蓮、愛愛。這不罵我豬八戒嗎？一路打回來的。”

爺爺反應一下，也明白過來了，看看倆人，笑著搖搖頭：“多大個人了，還跟孩子似的。”

何陽軒洗了葡萄從廚房走出來，笑道：“再大在您這不也是孩子嗎？”

何陽軒將葡萄放茶幾上，林謙伸手拿一個塞嘴裏，又想起來道：“不過爺爺，你得做好準備了。我瞧那媒婆是真有心給我撮合，跟我說第一句就是問你咋沒去。我這邊沒應下來，弄不好她得找你說。”

“你就傻，就不會說我死了？”爺爺坐林謙身邊，也吃個葡萄。

“……”林謙略無語，“人家也得信啊！”

“……”何陽軒略無語，人家要是信就真說了？

“反正也就這幾天，到時候天冷了就不樂意出門了。”何陽軒看得很開，只要他們倆對外宣稱單身，這種事就肯定每年一次。

恐怕等到四十也會有人介紹，只不過那時候介紹的多半都是帶著孩子或死了丈夫的寡婦了。

村裏人總喜歡說女孩大了就不值錢了，其實對於男孩也會說類似的話。只不過男的沒有女的那麽殘酷，不過殘忍程度是差不多的。

林謙如果不是家裏條件好，就憑著三十的歲數，放在這邊的相親市場那就是人挑剩下的，還輪到給他介紹大姑娘呢？

“習慣了，盡給你倆混小子擋這個了。”要不是爺爺這邊給花式擋著，誇張點說，家裏門檻能被說親的踏平了。

沒辦法，誰讓他倆孫子都出息呢。

村裏頭這幾天喜事連連，加上收獲之喜，喜氣在村裏頭幾日不散。

少數特別的，也不影響全村。

村長去了那兩個叫囂著要賠償款的人家兩回，反而讓他們更加覺得這事有戲，沒事還出門去跟左鄰右舍說道，教唆左鄰右舍跟著一塊要賠償款，反正是自己家，要錢也有情可原。

就在他們等著政府松口的時候，村長竟然一連幾天都沒去他們家勸說，弄得他們心裏越來越沒底了。

就在那七仙女來村裏的第二天，村長忽然用喇叭通知全村人，每家每戶至少一個代表來一趟大隊，有重要的事情說。

林謙跟何陽軒又出門了，到大隊這回圍了三百多人。

村長看著來人差不多了，給話筒試了試聲音，直截了當道：“我知道大家都在等著政府那邊落實挖蓄水池的事。我這邊剛得到了消息，因為咱們村有兩家人實在舍不得自己家，政府那邊也難做，幹脆換了個村子當實驗村。現在看弄不好咱們實驗村的名額也給拿下去了，我這邊還在爭取，大家夥也都做好心理準備，至少能勉強把明年養魚的事保住。現在這世道不容易，大家相互體諒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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